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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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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茗見哥哥站在門口等他, 便明白跟壽王的事再也瞞不下去了。她慢慢走上前,看著哥哥什麽也沒說。只聽庭之嘆了口氣說:“進府說罷。”

兩人去了後院, 卻未進屋,而是在廊下坐了。沈默許久,庭之才問:“你可知那壽王的情形,定不會給你榮華富貴的,若是惹怒聖人遭罷黜, 甚至未必比得上在韋家?”

“我明白。”

“你又可知, 就算將來能冊封為王妃, 卻要一輩子住在那十六王宅中,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了去稟告聖人,不僅不像在家中那般自在, 甚至連出城都受了限制?”

“我也明白。”

“那你可曾想過, 若是聖人一輩子不給壽王冊妃,你該如何自處?”

玉茗擡頭看著哥哥, 輕聲說:“若是那樣,我便以妾室身份入府去陪他。”

“你……”庭之看她這般決絕, 氣的不知該說她什麽好:“堂堂韋家千金, 卻要去給一失了寵的皇子做妾,就算你不顧韋家顏面, 又要讓父親如何在朝中面對那些大臣?”

他看玉茗臉色一白, 知道自己這話說得重了,可為了妹妹的一生幸福,他強忍著繼續說下去:“父母自小疼你, 不忍你受一點委屈,連婚姻大事都讓你自己挑選,沒有去跟那些世家子弟聯姻,可不代表你便能如此任性,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賭這必輸之局。”

他頓了一頓,緩和了語氣勸道:“茗兒,哥哥知道你從小便心儀壽王,可是,你在家嬌貴慣了,就算能嫁過去,也受不得那宮禁中的如此約束。就連楊太真那等出身嫁給壽王都受不了,難道你這千金小姐便能忍了?”

玉茗聽他說完,這才慢慢向前靠了靠,拉著哥哥的手說:“茗兒知道哥哥是為了我好,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,若世上有千種不該嫁的理由,他便占了九百九十九條。”

“可是唯有最後那一條,讓我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他。我知道他被聖人所嫌再無前途,甚至有可能循了三庶人的路,不能善終,可越是這般想著,就越是心疼那人。”

“這世上之人皆棄了他,若我也如此,那人便太過可憐。”

庭之沈聲說:“那便是他的命,難不成你是救世的菩薩,要用自己一生去救贖他?”

玉茗苦笑一聲:“我哪裏敢與那菩薩相提並論,況且,我陪著他,也是循了私心,究根到底,不過是無法忘卻那人罷了。”

“當年他娶了楊太真,我本想斷了這念頭,既然無緣,又何必再過糾纏。可後來他屢屢遭難,得知那些消息,我才發現自己未能忘懷,甚至在得了那婚姻不合的簽文時竟然有了一絲期待。直到楊太真出家,我得了這消息,竟然心中有一絲竊喜,想的是終於有了機會見那人。”

“可看他後來自暴自棄,才知道這是對他的磨難,也是我自己求來的罪過,看他那番折磨自己,我仿佛一起受罪。也是從那時起,我才明白,這一生都無法放下那人了。”

她輕輕閉上眼睛,仿佛那種切膚之痛又出現在胸口,喃喃說道:“當年推了崔家的婚事,那時我還年幼,也不知自己為何看不上那崔家三郎,如今想來,不是那人不好,而是我的心裏早已有了一人,再裝不進別的男子去。”

“茗兒,這世上男子多了去,你若是想忘了他,哥哥便幫你去尋,一個不成便十個,早晚會遇見比他更好的,天涯何處無芳草,你何必只認準那一人?”庭之拉著她的手說。

“哥哥,已經太晚了。”她睜開雙眼看著他,眼中沒有一絲波瀾:“我心意已決,就算你們都攔著我,也要陪著他。”

庭之見她這般決絕,知道這件事已沒有轉圜餘地,沈默許久,才問道:“那你打算如何跟父親說?”

玉茗想到這事若是被父親知道,必定會大發雷霆,甚至有可能將自己困在府中禁足,她茫然地搖了搖頭,不知該面對這種情形。哥哥說得對,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她若是在此事上一意孤行,便是不孝。

“我前些日子曾聽父親說,要給你選一門好親事,卻又擔心那李泌所言是真,怕對你不利,因此長籲短嘆。他怎會想到,這本就是你們說來騙他的。”

她聽了,心中愧疚,想到自己任性,終是害父親和哥哥為自己擔憂。她輕聲說:“我選了這條路,便是對父母的不孝,如今唯有多瞞些時日,待尋了機會再與父親說,還請哥哥不要戳穿此事。”

庭之聽了沒說什麽,只長嘆一口氣,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,走出了後院。

玉茗獨坐廊下,看著滿園草木蕭瑟,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,不知是何等命運,一時間心情也暗淡下來。她知道跟在李瑁身邊,必定不會再如現在這般一帆風順,只是,與其患得患失,倒不如趁著此刻安好,珍惜這般好時光。

如此想著,她嘆了口氣,慢慢起身走回屋內。

這一年,玄宗改年號為天寶,大年初一,在大明宮接受群臣朝賀,天下大赦。這長安城中因了這一喜事,變得愈發喜慶起來。

到了初七,便是那一年一度的“人日”節。這一天,聖人帶了朝臣們登高祈福,而玉茗則趁著父兄不在府中,又偷偷的溜去了寧王府。

她一進府便徑直去了李瑁所住的院落,遠遠地看見他站在一棵樹下發呆,不知想著什麽,她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,冷不丁伸出雙手捂住他的眼睛,也不說話,等著那人猜。

李瑁笑道:“在這王府中,唯有養母身份不必對我拘禮,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傻到猜測是哪個下人?”

玉茗一聽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,哼了一聲,將手松了,反駁道:“那可未必,十八郎還有兩個同胞妹妹,難不成她們不會來看你?”

她不過是隨口一說,卻沒想到李瑁聽了,臉上的笑漸漸淡了,回答說:“太華公主身體不好,常年不出宮,連我都很少見到她;至於鹹宜公主,自從她那夫君楊洄當年跟著母妃一起策劃三庶人案,聖人便對他厭棄,連帶著對公主也不喜,將他們貶去了外地。”

玉茗見他情緒突然低了下來,知道自己無心之言又勾起了他的心事,忙笑道:“好了,是我蠢笨,不知道你這些妹妹竟然都不在長安,下次在不與你玩這小孩子把戲了。”

李瑁也不再想那些傷神之事,拉著她的手問道:“今日為何來的如此晚?”

玉茗笑答:“我本以為你會跟那些皇子一般去了宮中,故意來晚了些,還以為要在這等你,沒想到你竟然沒有進宮。”她其實猜到他定是不願進宮的,只是方才繞路去了西市買了一樣玩意這才來晚了些。

李瑁淡淡說:“我在守孝期間,不便進宮,免得沖撞了聖人的喜慶。”其實,他只是不想在那群人中做出那般自欺欺人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,更不想看到什麽不想見的人。

“今日是人日,我想著十八郎必是沒有準備,於是便替你備了這個。”玉茗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來。

李瑁接過來一看,原來是個彩勝。習俗在人日這一天,要登高祈福,還要帶人勝,他這幾年歷經兩喪,每日渾渾噩噩,終日閉門不出,竟忘了這回事。

他將那彩勝接了來,有些犯愁:“這本是習俗,可我在孝期中,戴不了這五彩之物,該如何呢?”

玉茗一聽才想到此事,不由怪自己大意,竟然忘了這個,不由怪自己多此一舉,一張小臉便有些郁悶。

李瑁見了,笑道:“不妨事,不能戴,便藏在身上吧。”他將那彩勝塞入懷中,貼著心口放了,顯然極為珍視。玉茗一見他這般,才轉憂為喜。

李瑁接著說:“既然你送我彩勝,我便也送你一物。”

他起身去了裏間,從抽屜中取出一個木盒拿著走出來,輕輕放在玉茗面前。她見那木盒極為精致,心中好奇,輕輕打開來看,卻見裏面是一支上等的翡翠釵。

盡管她曾見過不少類似之物,卻沒有一支比這貴重,單看那玉質細膩,仿佛牛乳一般,仿佛輕輕一碰便要化開,顯然是上品,上面還以東珠鑲嵌,必是價值連城之物。

她一看便喜歡上了此物,只聽李瑁說:“這釵乃是我母妃心愛之物,原本想要在你生辰時送與你,可昨日有內侍來傳旨意,說一眾皇子下個月都要跟著聖人去驪山,你的生辰怕是趕不回來,只好提前送與你。”

“這……未免也太貴重了。”她又驚又喜,卻不敢接這稀罕物。

“在我心中,任何一物都比不得你。”他輕聲說著,伸手取了那釵小心著插入她的發髻。左看右看,笑道:“雖說與你卻是相配,可這一身男裝終是別扭,待下次你換了女裝帶給我看吧。”

她伸手摸著那支釵,心中一甜,低低說了聲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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